南怀瑾故里游记
2024-12-08
“四谛法,接小机”。
四谛:即是苦谛、集谛、灭谛、道谛。苦谛的“苦”,是逼恼身心的意思。苦有三苦:一、苦苦;二、坏苦;三、行苦。“苦苦”,是以人道而言:我们秉受了父母所生的血肉之身,一生下来就有无数量的苦恼,已经够苦的了,再加上许多的天灾人祸,时时给我们生命的威胁,无非是苦上加苦,故名“苦苦”。“坏苦”是人类有时也会获得各别不同的满足和快乐,一经获得,自然感到心满意足。但世间任何的事情,都是无常的,你所获得的欢乐,一转眼已成为过去,乐极生悲,就是坏苦。“行苦”的“行”,是生生灭灭的心念。人世上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往事,和意识上的迁流不停,皆是“行苦”。又有所谓八苦,那是: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爱别离苦、怨憎会苦、求不得苦、五阴炽盛苦。这里除了生苦、五阴炽盛苦,其余的大家都容易懂。“生”是欢喜的事情,怎么能说它是苦呢?那是因为一个人自孕育在娘胎里,时间上需要十个月,在这十个月里,住在母亲腹中;如醉、如痴,将宿世所有的知识智慧,都忘记得干干净净。十月满足生下来,和外境接触,全身就如裹了针毡一样,所以婴儿落地大都会哭,哭自己怎么又来人间受苦。至于“五阴炽盛苦”,五阴是指: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,是指我们现在身心的组织。其余七苦所不能包括的苦,都摄在五阴炽盛苦之中,有了五蕴的色身,就有种种的苦。也可以说,有了这个身体,烦恼多多,这种苦恼,唯有自己才能知道。
第二,集谛的“集”是烦恼的代名词,有招感的意思。烦恼,在法相宗的经论里说“根本烦恼”有十个,那就是:贪、瞋、痴、慢、疑、身见、边见、邪见、见取见、戒禁取见。枝末烦恼有二十个,这些名相很繁琐,现在暂时不讲,到下面还要讲的。苦谛中的那些许多苦,究竟是从那里来?是烦恼招感而来,所以苦谛是果,集谛是因。这一重因果,又是属于世间法的因果。至于烦恼为因,如何招感苦果,那便要讲到善恶的因果、和六道轮回的道理了。
第三,灭谛的“灭”是寂灭的意思。灭去生灭,名曰“寂灭”,也就是“涅槃”。小乘佛教的修行人,用智慧断去了烦恼,超越三界,不受生死的痛苦,而证入寂灭,所以叫“涅槃”。“涅槃”,译成中文叫“圆寂”。应修的功行都修了,叫做“圆”;不受生死,名叫“寂”。涅槃,是出世间的果,必须断去烦恼而后才能成就。但用什么方法来断去烦恼呢?这就讲到“道谛”。
第四,道谛的“道”就是道路的道,也可以说是轨道的道。譬如火车的行驶,必定要遵循轨道,才能保障安全,否则的话,必定有覆车的危险。“道”有八种:一、正见,即正确的见解,明见四谛的正理。二、正思惟,思惟属于意识,意识浮动,必须控制它。正思惟,是四谛之理已经明白,继续思惟,使智慧增长,不让它起贪、瞋、痴等邪恶的念头。三、正语,属于口业。什么是“正语”呢?和合语、柔软语、诚实语,是为“正语”。四、正业,属于身业。做正当的事业,不杀害物命而慈养生物,不偷盗他人的财物而广行布施,不奸淫非合法配偶的女人,而重视名节,这就是“正业”。五、正命,“命”是指生命。比丘依乞食为生,所以又称为“净命”。六、正精进,以智慧为先导,而精进于修行。七、正念,也是以智慧为体,忆念涅槃之道,是为“正念”。八、正定,还是以智慧为导,而引生无漏清净之禅定,故名“正定”。
“接小机”:小机,指的是声闻、缘觉,因为他们是“小”乘根“机”。“接”是接引。为什么说他们是小乘根机呢?因为小乘人志在超越三界,了脱生死,没有自他兼济的悲愿,所以《法华经·譬喻品》中,把他们比喻为羊车、鹿车。而小乘人在证阿罗汉果的时候,都有一偈,以表示他们已经证果。那偈语是:“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所作已办,不受后有!” 那么,为什么说“接”而不说“度”呢?这里我们要知道:释迦牟尼佛的出世,目的是为众生开、示、悟、入佛之知见,也就是度众生成佛。而小乘根机的众生,不能承受这一乘的佛法,释迦牟尼佛不得已,才“于一乘法,分别说三乘”。《法华经》上所说的“我所得智慧,微妙最第一,众生没在苦,不能信是法”,就是一个证明。《维摩经》上也说:“先以欲勾牵,后令入佛智。”释迦牟尼佛先是随顺他们的好乐,说小乘法,令他们度过生死大海,然后再鞭策他们进入佛道,这就是接引的意思。
“证四果,出生灭”:是小乘圣者修行断证的位次是:一、五停心;二、别相念;三、总相念,是为三资粮位;四、暖、顶、忍、世第一,是为四加行位;世第一以后修四谛十六心,断三界八十八使见惑,而证初果名为“须陀洹”,进一步断欲界前六品思惑而证二果名为“斯陀含”,再断欲界后三品思惑,而证三果名为“阿那含”,最后断色界无色界,上二界八十一品思惑,而证四果名为“阿罗汉”。既证得四果以后,那就具足三明、六通、十八神变,永远脱离生死的困扰,而获得涅槃无为寂灭的快乐。前面所说的“所作已办”,就是该断的烦恼断了,该证的果位证了。“不受后有”,就是不再来三界之内受生受死。“后有”,就是生死的别名。经文上的 “证四果,出生灭”,指的就是这些修行的情况。
释迦牟尼佛在世说了四十九年的法,后人将它划分为五个时期,前两个时期,“华严时”和“阿含时”已经讲完了,现在讲到第三个时期 “方等时”。经文上说:
演方等,破法执。 “演”是说的意思。这里不用“说”而用“演”,因为演有分布的意思,就是原原本本、有条不紊地将该说的事理,分别演说出来。“方等”这一名词,在贤首宗叫做“方广”。就是四教:藏、通、别、圆,并谈叫“方”,三根普被叫“等”。这是天台宗对“方等”二字的解释。“方等”,是经部的名称,这里面包括了很多很多的经论,例如《维摩诘经》、《胜鬘夫人师子吼经》等等,都是接引小乘人进入大乘的桥梁,所以天台宗称之为“通教”。
以《维摩诘经》来说吧,《维摩诘经》的宗旨就是弹偏斥小,叹大褒圆。例如《弟子问疾品》是斥小;《菩萨问疾品》是弹偏。斥小的经文中有呵斥二乘,“如高原陆地,不生莲华”的批评。例如舍利弗的天花著身,迦叶尊者的自我责备,“于佛法无所复益”,这都是激发二乘人发大菩提心的一种权巧方便。
“破法执”:是对于五蕴构成的血肉之身执以为我,身外的事物为我所,是为“人我执”。“法我执”,是于五蕴、十二处、十八界,以及圣人的高贵、凡夫的愚痴,这许许多多的“法”,在二乘人的心目中,执为实有。因此,他们就有“观三界如牢狱,视生死如冤家”。凝滞在心理上永远不能溶解的观念,这就是“法我执”。他们有这样一个观念,所以加紧修行,例如上面所说的五停心、别相念、总相念等等的观照功夫,而证得圣果。他们以为满足了,断去“人我执”,但“法我执”依然存在,以大乘佛教的尺度来衡量,他们只是一个自了汉,没有什么了不起的。释迦牟尼佛在方等部里的经教,多半是针对二乘人的毛病而说,鼓励他们百尺竿头再进一步,出分段生死,佛说方等经,破法我执,出变易生死,入菩萨地。所以说“演方等,破法执”。